张纪贞平时快嘴,这阵子却低头迟疑了好一会儿,才试探着说道:“自从村子里传出……王素珍深夜……跑到贾宜民家里……我对贾宜民就……呃……起了一点疑心。看见他每天晚上在会上都说那么许多话,好像整个会场的中心,就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,我实在又有点担心。”区卓问她:“你担心什么呢?”张纪贞恢复了她快嘴快舌的故态,说道:“我担心,像这样子划阶级、划下去,万一依靠的人并不可靠,就会搞出大乱子来。”区卓笑道:“那你放心吧。还有那么多人在呢!你让他划,划来划去,最后总得划一个水落石出。”张纪贞着急地同他道:“那么,区卓,你说说看,贾宜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可靠?”
区卓用拳头捶着前额,使自己清醒一下,然后说道:“那就很难说了。谁能够看一个人看得那么有把握!不过,你知道我的态度。我一向对于他都不是十分信任的。在这一点上,我倾向于周炳的看法。我觉得他所坚持的看法很有一点道理。自然,我比不上他那么坚决。”张纪贞突然提高了嗓门,大声说道:“坚决,坚决——我说周炳是过于坚决了。说得不好听,简直有一点儿固执了。”
区卓更正她道:“不,是坚决。不是固执。”
张纪贞坚持己见道:“不,是坚决,也有一点儿固执。"区卓挥了一挥手,既热情,又粗鲁地说道:“你怎么这样看问题呢?坚决跟固执不是一回事情,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分辨清楚的。如果他坚持的是真理,后来事实证明了,那么他就是坚决;如果后来事实证明他坚持错了,那么,他就算是固执了。对于咱们村子里的这一切,我是有点怀疑的,但是不够坚决。本来,我也曾经想过;能够把划阶级推迟几天进行,也许会更好一些。”